08′

一直想好好記錄這個夏天發生的每一件事，倒也不是這個夏天發生了什麼大事，只是階段性地完成了大學教育。一首pour la vie（敬人生），從母母畢業那年就想寫，到今年自己都畢業了，檔案裡還是兩年前的137個字，含標點符號地躺著。堆積在檔案夾裡未完成的文章很多，有些是畢展期間寫的，有些是開始工作後，斷斷續續在等公車、等飛機時寫下的文字。

今年的夏天好像特別濕熱，即使是頃雨過後，也沖不淡空氣裡的粘溼，那種好像時時刻刻貼緊陌生人肌膚的觸感，讓人容易忘事，我也理直氣壯地忘了本來在心裡想好的hasta siempre。也許裡面還有幾篇，關於這幾年念建築系的心得，畢業後、工作後，只覺得那些敘述學生時代生活忙碌的東西，看起來不夠真實，還有種又傻又天真的息氣，離自己想要講的東西越來越遠，什麼時候坐在電腦前，一個字也打不出來。不想說的繼續放著，想要說的說不出口，而那些在想說不想說之間的東西，繞在腦子裡也轉不到下個出口。當生活在高速公路上高速行走，有時候真的希望旁邊有個人跟你說，嘿，五公里後你該下交流道。最難過的不是找不到交流道，而是發現旁邊空蕩的副駕駛座。所以，網誌持續關閉。

是阿，這陣子的生活像開車。我這麼說的時候，ｋ笑得好大聲。小姐，你的駕照還在監理處，每天搭公車上班的人，居然拿一個你不會的東西做譬喻。我悶哼了一聲。我喜歡每天上班規律的日子，總是六點起床煮早餐，稀飯水果，簡單營養就好，翻完早報，略覽當日三大報的標題，七點梳洗，七點半準時上路，搭七點四十的公車，八點二十分可以到站，有時候拿衣服去洗、去修改，或是去郵局辦點事，在辦公室的時間過得很快，第一個月，幾乎每天都是十一點後才到家，中間不乏早上七點買了早餐回家的日子。那陣子，會聚的真的是close friends。當時間被壓縮時，想看到的人也很簡單。每個禮拜，總是和朋友出去吃飯聊天。小花考上復健師、黑悶上了台大研究所、戚董轉換跑道，有一些人出了國，另外一些人等當兵，還沒有人要結婚。每次的聚會都像在等紅燈，聚會結束，他們都下了車。

國中的時候，坐在穿堂，我們沒想過以後你的碩士論文會寫鴕鳥的遺傳基因排列；高中的時候，躺在PU跑道上，我不知道你會成為復健師並研究小兒復健；大一，交大那個亂葬崗的操場上，敲爛我們的頭也不知道，那一圈子的人，只剩一個人還在土木界。

小時候，我討厭看描述青春的藝術電影，對白很少、畫面單調，後來，我愛上岩井俊二，那種不特別說什麼，只是嘴角上揚卻比大笑還嘹亮的對話，我甚至，愛上他們跑步的聲音。現在我理解那種並沒有真的討論過什麼，卻比什麼都還忘不了的年紀，大抵真如電影裡躺在時間的長尺上，不再移動。

靜好的是回憶，只是偶爾還希望能嗅嗅當時流動的空氣。

寫於08’, 1路公車。